慈宁宫后殿佛堂的日子,如同檐下冰凌滴落的水珠,看似凝滞,却在无声中丈量着光阴,也丈量着暗处汹涌的潮汐。谢阿蛮穿着那身靛青色粗布衣裙,混迹于洒扫宫人与礼佛太妃之间,低眉顺眼,动作迟缓,将那副受惊过度、心智残缺的壳子,打磨得愈发浑然天成。晨钟暮鼓,梵呗檀香,是她最好的掩护色。
崔嬷嬷每隔三两日必至,有时携一碟精致素点,有时带几样不值钱却鲜亮的小玩意,话头总是不着痕迹地绕着“梦”、“颜色”、“旧物”打转。谢阿蛮的回应,依旧破碎、惊惧、且毫无章法。她会在看到杏黄色的供果绸垫时骤然瑟缩,会在听到某个特定音节的法号时眼神发直,会在擦拭某尊年代久远的菩萨金身时,对着底座一处模糊的缠枝莲纹浮雕,愣怔出神,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描摹,直至被静慧一声轻咳惊醒,才惶惶然低头继续。
这些细微的、难以捉摸却又持续不断的“异常”,被崔嬷嬷一丝不苟地记下,化作每日递往太后案头的密报中的寥寥数语。太后那边,始终未有新的明确指示传来,只有源源不断送来的、品质越来越好的衣食药物,以及佛堂内外愈发森严却又不着痕迹的守卫,无声地昭示着那位深宫至尊的关注并未放松,反而更加密不透风。
谢阿蛮心如明镜。太后在养着她,也在熬着她。用慈宁宫的“恩宠”熬掉她可能残存的戒心,用日复一日的平静熬出她深藏的“记忆”,或者……熬出她可能存在的、不属于痴儿的破绽。
她稳坐钓鱼台。每日洒扫、诵经(虽只是静立)、用斋、歇息,规律得如同佛堂里那尊亘古不变的鎏金佛像。只有在极少数独处的、确信无人窥视的间隙,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,才会掠过一丝属于沈青梧的、冰冷锐利的光芒,如同深潭下蛰伏的龙影。
她在等。等太后那边调查的进展,等长春宫新的动向,也等一个足以让她这枚“棋子”真正动起来的契机。
契机比预想中来得更快,也更……意外。
那是一个雪后放晴的午后,阳光难得有些力度,透过佛堂高窗上洁白的明纸,在地上投下明亮方正的光斑。静慧尼姑被太后召去问话,几个年老的太妃在偏殿诵经,佛堂正殿里只留了两个小宫女看管香火,呵欠连天。
谢阿蛮被指派擦拭佛龛后方的墙壁和那些堆积在角落、蒙尘多年的陈旧经卷箱笼。这活计琐碎费力,且位置偏僻,平日少有人至。她抱着水盆和抹布,慢慢挪到那排高大的樟木箱笼后面。
箱笼很沉,积灰厚实,散发着陈年纸张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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