扑到泥塑前,用更快的速度,更急迫的手法,去清理那双手,那胸膛,那低垂的面部。工具与泥土摩擦,发出尖锐的嘶声。泥灰大片落下,露出其下深褐色的胎骨,并非纯泥,果然掺杂了纻麻、细草,坚韧非常。而那点掌心血痕,随着周遭泥垢的清去,愈发清晰夺目,甚至,当他颤抖的指尖,隔着极薄的尘土虚虚抚过时,竟似乎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、不同于周遭的……温润?
是幻觉。定然是连日劳累,心神激荡下的幻觉。沈延清甩甩头,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,烈酒灼烧着喉咙与胸腔,却点不暖四肢百骸透出的寒意。他盯着那泥塑低垂的脸,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念头,野草般疯长——这泥胎之下,藏的究竟是什么?
这念头一旦生发,便再难遏制。他像是着了魔,白日里,他仍是那个沉默寡言、技艺精湛的老匠人,只是动作越发迅疾,清理的范围从双手蔓延至整个上半身。夜间,他宿在寺中简陋的僧寮,对着如豆青灯,眼前晃动的,尽是那点朱红与阿泥咯咯笑时露出的米粒小牙。他开始在清理时,用最纤细的工具,去试探泥胎的厚度,去倾听叩击时细微的回声差异。他注意到,这塑像并非实心,背部与墙壁相连处,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接缝,且胸腹部位的胎土,与他处略有不同,质地似乎更为细密、均匀,叩之声响也稍显沉闷。
七日后的黄昏,最后一片遮盖泥塑面庞的厚泥,在沈延清稳得可怕的手中剥落。
一张完整的、属于青年僧人的面容,显露在暮色四合的天光里。眉目清俊,鼻梁挺直,唇角含着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淡然与隐约悲悯。这面容,与沈延清记忆深处那稚嫩的五官,并无多少相似之处。然而,那眉宇间的神气,那安静垂落的眼睫弧线,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咔嚓一声,捅开了记忆最底层、尘封最密的某个角落。他曾在亡妻日渐枯槁的形容里,在自己经年累月对水自照的模糊影像里,无数次捕捉过这种难以言传的、血缘深处的影子。
不是阿泥孩童的脸。但这张脸,却与失踪多年、杳无音信的儿子,在想象中长大后的模样,诡异地重合了。
沈延清踉跄后退一步,脊背重重撞在棚柱上,震得头顶芦席沙沙作响。夕阳最后一抹余晖,正从那墙洞斜射而入,不偏不倚,映在泥塑那张新露出的、静谧的脸上,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身。那双泥塑的眼,在光影作用下,竟似幽幽地、洞悉一切地,回望着他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沈延清的喉咙里,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。他猛地扑回泥塑前,这次,不再有任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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