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湿木头混合的霉味。
***躺在床上,睁着眼,看着那一小片被雨水反复浸湿、颜色越来越深的屋顶。雨声,滴水声,混杂着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憋闷和无力感,几乎要把他逼疯。他猛地坐起身,一阵眩晕。
“建军,你干啥?”刘玉梅惊醒了,拉住他。
“我上去看看。”***声音嘶哑。
“你病着!不行!”
“躺不住。”他推开刘玉梅的手,动作不大,却很坚决。他穿上衣服,摇摇晃晃地走到堂屋。王长安和易秀兰也惊醒了,披着衣服出来。
“建军,你……”
“爹,梯子。”
王长安看着儿子那张在昏黄油灯光下更显蜡黄、却异常平静的脸,想说什么,终究咽了回去。他默默搬来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木梯,靠在屋檐下。
***攀着梯子,一步一步,往上爬。梯子晃得厉害,他的腿也在发软。爬到屋顶边缘,他翻身上去,踩在湿滑的瓦片上。夜风带着雨后的凉意,吹在他滚烫的额头上,让他稍微清醒了些。
雨停了,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半边脸,清辉洒在湿漉漉的屋瓦上,泛着清冷的光。他蹲下来,仔细查看漏雨的地方。几片老瓦碎了,裂痕在月光下很明显。碎瓦下面,一根椽子已经糟朽,手一按,木头就簌簌地往下掉渣。雨水就是从那里渗进去的。
他的手指拂过那些破碎的瓦片。瓦是普通的青灰色板瓦,边缘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圆钝,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。但在几片相对完整的瓦当上,他摸到了一些凹凸的纹路。凑近些,借着月光仔细辨认——那似乎是一个模糊的、圆形的图案,像是某种简化了的兽面,又像是一朵花。纹路很浅,几乎被岁月磨平了,但那种古朴的、手工压制的痕迹,依然清晰。
他愣住了。
记忆深处,一些几乎被遗忘的碎片,忽然被这冰凉的触感唤醒。很小的时候,大概只有四五岁吧,他爹王长安曾抱着他,指着老宅那些高大的屋脊、整齐的瓦垄、屋檐下精美的滴水瓦当,用一种混合着骄傲与遗憾的口气说:“瞧见没?这都是咱王家祖传的手艺,你太爷爷,你爷爷,那都是这方圆百里顶有名的瓦匠。砌墙、铺瓦、做脊,没有不会的。可惜啊……”
可惜什么?可惜他爷爷走得早,这门曾经让王家在灾年也能吃上饭的手艺,没传下来。他爹王长安,也就学了点皮毛,勉强能修补,算不上真正的瓦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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