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封。
“慧慧:我决定离开抚顺了。这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,我待不下去了。我要去北京,一个没有你的城市。你说时间会帮我忘记你,那我就给时间多一点机会——离你远一点,也许就忘得快一点。”
第六封。
“慧慧:明天就走了。最后去了一趟你家楼下,站了两个小时。窗户亮着,但我知道,那盏灯不再是为我亮的了。祝你幸福,真心的。虽然这句话说出口时,心像被撕碎了。”
第七封,也是最后一封。
“慧慧:到北京了。这里很大,很陌生。我住在地下室,没有窗户,很潮。背上的纹身还在发炎,但我没去医院。疼就疼吧,疼着反而清醒。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信了。写这些没有意义,你不会看到,看到了也不会回。就当是我一个人的告别吧。再见,慧慧。再见,四年。再见,二十三岁的展旭。”
展旭读着这些信,手指在泛黄的信纸上轻轻摩挲。
九年了。写下这些文字的那个二十四岁青年,已经成了三十一岁的中年人。但信里的痛苦,依然鲜活,依然滚烫。
他记得写每一封信时的情景:在出租屋里,开着台灯,外面是秋夜的寒风。他一边写一边哭,眼泪滴在纸上,晕开墨迹。写完了,折好,放进信封,然后塞进铁盒。
像完成某种仪式——把痛苦封存起来,假装它不存在。
但他知道,痛苦一直在。只是被时间覆盖了,像雪覆盖大地,看起来很平整,但底下的沟壑还在。
他把信叠好,放回信封。七封信,七个夜晚,七次无声的哭泣。
铁盒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——那根烧了一半的红色蜡烛。
2013年平安夜,九十九根蜡烛里的最后一根。他偷偷藏起来的。蜡烛已经变形,蜡油凝结成奇怪的形状,像一颗扭曲的心。
他拿起蜡烛,凑近闻了闻。还有淡淡的蜡油味,混合着灰尘的味道。
九年了,连蜡烛都会变形,连墨迹都会褪色,连记忆都会模糊。
但有些东西不会变。
比如背上的纹身,比如心里的疼痛,比如这九年来每个想起她的夜晚。
展旭把蜡烛放回铁盒,开始把其他东西一件件放回去。车票,票根,纽扣,头绳,纸巾,小熊钥匙扣,信。
每放一样,就说一句再见。
“再见,603路。”
“再见,电影院。”
“再见,小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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