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得很慢。
车窗外的霓虹流光被切割成一条条疲倦的彩带,滑过展旭没什么表情的侧脸。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,只有发动机低沉的嗡鸣和暖气口细微的风声。火锅店里的那些话语、眼泪、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嘶喊,此刻都被密封在了这移动的金属壳里,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。
陈瑶的手还被他握着,放在换挡杆旁。他的手心不再那么冷了,但也没什么温度,只是干燥地包裹着她的。她没有抽回,甚至轻轻动了动手指,更贴合他的指缝。这是一个微小而明确的信号:我在,我接受,我不怕。
展旭似乎感受到了,拇指在她手背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,旋即又停住,仿佛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他自己也感到陌生和迟疑。
沉默在继续,但并不尴尬。那是一种耗尽了激烈情绪后的虚脱,也是无需言语的陪伴。陈瑶偶尔侧头看他,看他专注开车的侧影,下颌线绷着,喉结偶尔滚动。她想起他描述那个十八岁跳墙少年时的神情,想起他说“你的心真是铁做的吗”时声音里的破碎,想起婚礼上他崩溃的质问……这些画面叠印在眼前这个沉稳的男人身上,让她心头一阵阵酸涩的胀痛。
原来,一个人心里可以装下那么多风暴,而表面却可以如此平静。
车子驶入他们居住的小区。老式小区,路灯昏暗,冬夜的树木枝桠光秃秃地指向墨蓝的天空,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。停好车,展旭松开手,先一步下车,绕到副驾驶这边,替陈瑶开了门。冷风立刻灌进来,陈瑶打了个寒噤。
“冷?”展旭问,很自然地抬手,将她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戴上了,还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帽檐边的绒毛。动作熟练,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体贴。这就是他这一年来给她的“好”——无微不至,无可挑剔,却也像是遵循着某种精心编写的程序。
陈瑶抬头对他笑了笑,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:“还好。”
两人并肩往单元门走去。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快到楼下时,一阵急促的“汪汪”声和爪子挠门的声音从三楼传来,在夜空中格外响亮。
是夏末。
展旭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加快了些。陈瑶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掏出钥匙,打开单元门,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,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。她忽然想起他背上那片华丽的荆棘与火焰——彼岸花。八小时,没有麻药。他当时说“没什么感觉”。现在她明白了,那是因为心死之人,对肉体的疼痛早已麻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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