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报告页面的无声对峙
黄昏的最后一线余晖,彻底沉没在城市天际线之下。书房没有开主灯,只有工作台上一盏可调节的阅读灯,散发着明亮、集中、冷白色的光,将铺在光滑黑色大理石台面上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打印件,照得纤毫毕现。周围是沉厚的黑暗,愈发衬得这片光域像一个与世隔绝的、进行着某种精密解剖手术的无影灯台。
韩丽梅坐在高背椅上,身体挺直,微微前倾,双手戴着干净的白色棉质手套——这是她处理重要纸质文件时的习惯。她的目光,如同两束高度聚焦的激光,正缓慢、平稳、一行一行地,扫过摊开的报告最后一页,结论部分。
“……累积亲权指数(CPI)超过10,000,000,对应的亲子关系概率超过99.99%。”
“因此,结论是:被测个体(样本B,ZH-LN-2023-011)是委托人(样本A,韩丽梅)的生物学女儿。”
打印的油墨是纯黑的,在光面特种纸上有轻微的凸起感。每一个字母,每一个数字,每一个标点,都清晰、锐利,带着工业印刷品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客观与冷漠。那“> 99.99%”的符号,尤其是那个“>”,像一个数学上表示“趋近于极限”的箭头,冰冷地指向一个无限接近绝对、却又永远保留一丝理论不确定性的概率值。它用最精确、也最疏离的方式,宣告了“血缘”这个古老命题的现代科学答案。
韩丽梅的目光,在“生物学女儿”这几个字上,停留了超过一分钟。她的呼吸平稳悠长,戴着白手套的手指,悬停在纸张上方,没有触碰。她只是看着,仿佛要用视线,将这几个由字母组成的单词,拆解、融化、吸收进自己的认知结构最深处。
“生物学女儿。”
“Biological daughter.”
在遗传学的语境里,在STR分型和全基因组SNP比对的逻辑下,这个结论意味着:她们共享约50%的常染色体DNA,共享线粒体DNA(如果来自同一母亲),在数十万个被检测的遗传标记上,显示出符合孟德尔遗传规律的、极高的一致性。这些一致性,可以追溯到一个共同的男人(生物学父亲)和一个共同的女人(生物学母亲)的配子结合。她是那个结合产生的、于1984年7月离开母体的、编号为“样本B”的个体的生物学母亲。
尽管性别相同,这“母女”结论在遗传学上指向的是“同父同母的姐妹”,但报告采用了最标准、最无歧义的亲子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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